漢密斯少尉
一片荒蕪的大地上,胎痕和焦黑的地表靜靜地訴說著戰爭,不遠處,幾道黑煙緩緩捲上空中,一片世紀末的景象。
我和幾個弟兄謹慎的前進著,身在戰場上,一刻都不得鬆懈。我們緩慢的移動,一邊警戒著周遭,一邊回收可用的物資。
此時,走在隊伍最前頭的隊長,似乎發現了什麼,他以手勢命令大家停下後,對我招了招手,示意要我跟著。我們小跑步前進,隨著與目標間的距離拉近,我也注意到了。
那是一具屍體。
身穿敵軍的軍服,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,面部朝下的倒在地上,由蒼蠅和蛆蟲的數量來看,大概兩三天前就氣絕身亡了吧。
「他應該是獨自一人的。」隊長看著屍體說道「如果他跟著敵軍,應該會被簡單的埋葬。臉上的瘀青應該是毆打造成的,大概是成為我軍的戰虜,雖然僥倖逃生,但…」隊長沒說完的部分,不言自明。
此時,我注意到他手中似乎緊握著什麼東西,由於屍體已經變得僵硬,我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把他的手掌掰開,原來是一小疊破爛的紙張。
「這是…?」隊長將紙張接了過去,上面寫的是敵國的文字,他看了那疊紙張半晌,將它塞進了自己胸前的口袋「走吧。」他如此下令。
臨走前,我還不忘看那屍體最後一眼。
---
回到營中,隊長問大家「有沒有人會讀。」麥克舉起手,隊長把紙張交給他,要他翻譯給大家聽。
---
我們逃出來了。
派翠克那幫人終於忍不住攻擊了衛兵,他們成功搶到武器,並展開復仇行動,不少敵軍在睡夢中被殺死,騷動一發不可收拾,我則趁亂帶著傑克、保羅、法蘭克、魯迪逃了出來。
我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,又全無支援,究竟能不能活著回到家鄉?
單純因為家中背景,我成為了少尉,這些年輕小夥子因此以為我能夠帶著他們活下來,他們對我的相信是多麼的堅定,又是多麼的可笑啊。
---
傑克一頭熱的從軍,跟他的兄弟們一樣,然而他的兩個哥哥,似乎都已經戰死沙場。
保羅才剛從學校畢業,就被徵召入伍,從被俘虜那時開始,他就變的很神經質,總是不安的四處張望著。
法蘭克是個開朗的小夥子,家裡是開餐廳的,他經常說,活著回家鄉後一定請我們所有人到他家吃上一頓,大家都說好,也都笑得很心虛。
魯迪是個數學家,觀察力敏銳,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寡言。
而我,只是個沒沒無聞的作家,因為家世背景而上了戰場。
這幾個名字,會有人記得嗎?
---
魯迪病了,他本來就是我們之中身體最虛弱的一個。
他不停的咳嗽,終日冒著冷汗。
現在我們必須輪流揹著他前進。
我說:「等到跟軍隊會合了,我一定會叫上最好的軍醫,你會沒事的。」
魯迪只是虛弱的笑了笑,然後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。
---
法蘭克死了。
我們遇上了敵軍的偵察部隊,然而,我們幾乎是手無寸鐵。
法蘭克要我們帶著魯迪逃走,他說我不能死,因為我是大家的希望。
我和傑克、保羅揹著魯迪逃走了,逃沒多久,就聽見「碰!」「碰!」的槍聲,白癡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。
神奇的是,敵軍沒有繼續追擊,魯迪不停的責怪自己,他說是因為他才害法蘭克死了,我說這不是他的責任,這不是任何人的責任,他才停止說話。
不久後,魯迪的咳嗽逐漸平息了下來,他走了。
我們沉默的將他埋葬,沒有人說一句話。
法蘭克走了,魯迪也走了。
他媽的!真他媽的!我想起法蘭克那他媽的餐廳,淚流滿面。
---
一早醒來,我和傑克發現保羅不見蹤影。
他的睡覺的位置多了一張紙條。
「我受夠了。」
我們四處找他,沒多久就發現他的屍體在空中晃來晃去。
他甚至不能拿槍來自殺。
這次只剩下兩個人,我和傑克花了更多時間埋葬保羅,隨後便離開了。
這地方我們倆都待不下去了。
---
沒有食物,沒有水。
我們還剩多少日子可活?
---
傑克倒下了。
我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埋葬他了。ˊ
---
入夜了,我才想起家鄉的妻子和女兒。
她們現在過得好嗎?
我靠著野草根和雨水,苟延殘喘的活到了現在。
我想嚎啕大哭,但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。
---
海倫...安娜...我很抱歉...
我恐怕要到此為止了...
我...
---
「最後的部分,字跡已經潦草到無法辨識了,勉強的能看出來的,只有愛、永遠幾個字眼。」麥克用他那富有張力的聲音說道。
然而,許久,許久,都沒有人再說任何一句話。
2019-02-14 18:00:08
留言
Last fetch: --:--
現在還沒有留言!